曾波 | 红色股份(小说)
| 招商动态 |2017-05-12
红色股份
●文/曾波
日出东山,红日像一炉沸腾的钢水喷薄而出。一个绿水青山环绕,四周湖泊如同明珠点缀的小山村,屋舍俨然,飞檐翘角,红墙绿瓦掩映着红花绿草,农家小院屋顶像镀了一层金,显得异常瑰丽。当微风拂过村前墨绿的柳树叶儿时,站在村头的李想美美地吸了一口,深情地凝望着这片神奇的红土地。
李想是本届的村委会党支部书记。不久,“红色股份”试点工作将在村里施行。正当他打算召开党员大会,率领干部群众大展身手之时,村里暗暗涌起了一股洪流,就像旷野上突然袭来了一股来势凶猛的飓风,让村民不知所措议论纷纷。关于“红色股份”试点工作,有人说要无偿征用农民的土地,来搞集体经济,使村级组织好“赚钱”。有人说土地将取消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包产到户的政策,要成立农民合作社,搞“大生产”运动,群众从此吃“大锅饭”。
“李书记,听说村里要搞‘红色股份’。请你告诉我,什么是‘红色股份’?为什么要搞‘红色股份’?”年过七旬、白发苍苍的老党员张老爹忧心忡忡地拄着拐杖,一瘸一拐地前来质问。他饱经沧桑的脸上,写满了焦虑和担心。
“‘红色股份’是寻求解决村级集体经济的市场手段。简单地说就是成立农民专业合作社,促进农村集体经济发展壮大。”看着张老爹满脸的焦虑,李想认真地解答道。
“是不是要无偿征用农民的土地?还要搞‘合作社’吃‘大锅饭’?”张老爹两眼盯着李想,等待着确切的答案。
“哈哈哈”,村主任老王嘴里一阵爽朗的笑声一扫这紧张的气氛,他亲切地拍着张老爹的膀子说,“老哥哥,这绝不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大生产运动。为什么要搞‘红色股份’呢?让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吧。以前,村集体不是每年向每家每户收提留,来修沟挡坝、修路搭桥吗?”看着张老爹若有所思的样子,老王接着说道:“多年前,国家就明文规定不准收提留。农民负担减轻了,受到了老百姓一致拥护。但与此同时,村集体陷入了无钱办事的困境。村里每年要修段路、安装水管等都得坐等上级党委、政府的项目和资金。假如‘红色股份’运行后,村集体有钱可花了,一方面减轻了上级党委、政府的负担,一方面又能很好地服务群众。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?”
“它不仅为村集体‘输血’,还增强了其‘造血’功能,能解决基层组织‘无钱办事’的难题。”李想补充说:“但绝不是无偿征用农民的土地,更不是搞‘生产队’、吃‘大锅饭’。”
“喔,这就好。”但张老爹还是忧心忡忡地说,“我可听人在背地里议论说,村委会要没收农民的土地来搞‘大生产’。还有人说,‘红色股份’是村组干部打着为群众服务的旗号中饱私囊。我怕执行起来阻力会比较大啊?”
李想听了心里大吃一惊,他眉头紧锁,心里暗自说道:“无风不起浪。到底是谁在背地里胡言乱语,散布谣言呢?”
“其实,最近我也听说过类似的流言蜚语,本想找机会跟李书记汇报下。你看,这两天事情一多,就把这事给忘了。这事,我负有很大责任。”老王严肃而又诙谐地说,“不过,李书记不要把这些谣言放在心上。这不过是‘烂安婆’他们搅混水罢了。我坚信这些小人伎俩定然是泥鳅掀不起巨浪,跳蚤顶不起被单。”
李想忍不住笑出声来,紧锁成“川”字的眉头,终于慢慢舒展开来,不过,心里的愁云依然没有吹散,他下定决心:“一定要抓紧时间推动此项工作。”就与老王商量说:“要不,明早就召开试点工作动员大会?”
“我看,行。”老王随声附和道:“就来个快刀斩乱麻”。然后,转过身对张老爹说:“老哥哥,明早你可一定要来呀。”
“好的,我一定来。”
说起“烂安婆”,不得不讲一讲几年前的那段往事。此人是上一届的村委会党支部书记,好吃懒做,爱耍小聪明但又常常露馅。在上一届的村委会党支部书记选举中,他费尽心机终于如愿以偿,爬上了村支书这一职位。当年,他从狐朋狗友处借了几万元,邀约几个村里好吃懒做的烂仔,买了上千双皮鞋、袜子等日常生活用品,挨家挨户争选票。只要村民口头一应允,他就把左脚的皮鞋及袜子送给人家。待到选举时,如果填了他的名字,他再把另一只皮鞋和袜子双手奉上。虽然送皮鞋、袜子时有点不舍,但他自勉说,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,舍不得投资当不了村长。另外,他还四处扬言,只要他当选,六十岁以上的老人,每年人均一床毛毯;每逢生日,每人发一个蛋糕。为此,许多老人受了他的蒙骗。在他走马上任后,连村里八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没有吃上半块生日蛋糕。当人们发觉上当后,陡然发现村集体的梨园被承包了,村后的癞石山变成了沙场,村集体的宅基地成了私人资产……甚至连村里的坝塘都变成了外地老板的养鱼塘。让人可气又可笑的是,梨园、癞石山、坝塘承包年限为50年。当村民有意见咒骂他是“卖国贼”时,他马上让派出由烂仔组成的“联防队”威胁、恐吓无辜群众,让村民敢怒不敢言。上任不到半年,他就买了一辆私人小轿车,裤带上还挂上了六千元的苹果手机,逢人就夸“安婆”(apple)的。没想这部手机是伪劣产品,两三个月后就坏了。老百姓就给他取了个绰号——“烂安婆”。上任不到一年,“烂安婆”东窗事发,因变买村集体资产、挪用公款、贪污受贿等数罪并发住进了班房,吃了两年牢饭。后来,一个本村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李想,在村民的一致拥护下走上了村支书的职位。没想到“烂安婆”狗走千里吃屎--本性难移,现在又在背地里造谣。
第二天凌晨,天蒙蒙亮,天边露出鱼肚白,村里喇叭就响了起来。村委会里墙上挂着一条醒目的“红色股份试点工作动员推进会”的红底黄字标语,场地上人们三五成群七嘴八舌。
“各位父老乡亲,今天,我们召开‘红色股份试点工作动员推进会’。现在,请村委会党支部书记李想同志讲话。大家欢迎。”
一阵掌声过后,李想手持话筒,站了起来,他清了清嗓子,高声说道:“各位大爹大婶、兄弟姊妹,我先向大家了解下,我们村的土地,现在每亩承包费是多少?”
“三百”、“四百”、“五百”……会场上嘈杂不已。
“刚才,大家说土地平整、肥沃的田地最多也就是伍佰元。假如现在给大家每亩一千伍佰元,你们愿意把土地流转出去吗?”
“愿意。”
“谁要,我就转让给谁?”
“谁能给这么多钱?难道是天上掉馅饼不成!”许多村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村东头的那条道路让大家吃尽了苦头,晴天一身灰,雨天一身泥,大家想不想把路面进行硬化?”李想又问道。
“想。”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。
“我们把每年春节的文艺活动组织起来,不收老百姓一分钱;年过六旬的老人每逢生日都能享受到村集体赠送的生日蛋糕,大家说好不好?”李想接着问道。
“当然好啦。”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欢呼声。
“可这些钱,从哪里来呢?这就是我们今天开会要讨论的话题。”李想笑着说,“只要红色股份试点工作推开后,我们就能把这些梦想全都变为现实。”
“什么是‘红色股份’?它有什么好处和作用呢?简而言之,‘红色股份’寻求的是解决村级集体经济的市场手段。找准发展村级集体经济的市场主体,改变过去村级组织直接经营集体资产的做法,转而发挥其整合资源的组织优势,以优质资源投入到农民专业合作组织等农村经济主体中,支持其发展壮大,同时又获得集体经济收益。借此来解决‘基层组织’无钱办事的尴尬。它使村级组织有了比较稳固的‘财源’,可用‘红利’兴办村级公益事业、开展组织活动、弥补经费不足。最终目的,就是让百姓得到摸得着看得见的实惠。”说此话时,李想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。
“李书记,你还是具体说说,我们老百姓应该做些什么吧。”一位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,乐呵呵地说。
“王大嫂说得好,下面就是我重点要讲的问题。”李想高声说,“第一步,我们将成立农民专业合作社,把村东头的五百亩土地的田主发展成合作社社员。然后,请合作社把这些土地流转出去。每年的土地流转费为一千伍佰元。当然了,前提是‘群众自愿。’第二步,我们把向上级党委争取的三千万元资金,注入到这五百亩土地中,加强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,引进先进滴灌技术,发展高效现代设施农业。第三步,我们将通过竞标的方式,加大招商引资力度,引进一些具有实力的公司和企业,来生产、管理、经营。合作社经营所得的利润,就用来兑现上述我所陈述的村委会的所有承诺。”
人群里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。一位头戴草帽的老头站了起来,高声问道:“土地流转费真的是每亩1500元吗?”
“一分都不会少,以后还不止这个数”,李想用舌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接着说,“在承包之前,合作社都和每位社员签订合同。合同签订后,就产生了法律效应,自然就受到法律的保护。”
“会有公司前来签约吗?”又有人问。
“怎么没有呢?你知道人家种一亩蔬菜,一年能赚多少钱吗?”村主任老王忍不住插嘴说。他故意卖了个关子,慢吞吞地说道,“实行高效现代设施、订单农业,每三至四个月就能种出一发蔬菜,一年至少能种出三至四发。这些蔬菜人家都是直接销售到上海、广东、北京等大中城市,专门卖给城里人吃。每发菜都要卖几千,甚至上万元。一亩蔬菜,每年都要卖几万元。大家说,企业到底会不会前来竞标?我们还害怕这每亩1500元的土地流转费拿不到手吗?”
“哇,我的妈呀。原来这么赚钱。”人群里议论纷纷。
“这么赚钱,那还不如我们自己种?”人群里有人小声说。
“种了这么多年地,你能种出人家那样的庄稼来吗?”人群里马上有人反驳道。
“可能大家会问村集体资金哪里来呢?”李想说,“我们会让企业竞标,让这五百多亩土地变成金窝窝。把土地流转中获得的利润(包括五百亩土地的农业生产用水等),作为村集体资金来为大家做更多有益的事情。当然啦,下一步,我们将成立村财务监督委员会,定期不定期向大家公布资金使用情况。”
会场,掀起了一个小高潮,大家众说纷纭。李想看在眼里喜在心里,看来大家的积极性是调动起来了。但就这么讨论下去,永远都没有答案。他清了清嗓子,抬起手臂向大家示意:“请安静,现在,我们最关键的是做好管道线路勘测等前期工作,只要上级党委扶持资金一到位,我们马上就让施工队竞标,接着开工。”
……
谣言在真理面前永远是个矮子。一个月过去后,三百余户农户加入了农村合作社,社员们喜滋滋地签订了合同,拿到了每亩1500元的土地流转费。两个月后,水管安装、铺设等工作全部完成。三个月后,上海兴仔记蔬菜批发有限公司与农村合作社签约。半年后,第一发蔬菜就销售到了上海等大中城市。平日里,合作社里的农民每天就到蔬菜基地里一边打工,一边学习栽种、管理技术。每当看到水滴从管网里渗出,滋润着蔬菜的时候,他们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不,这滋润着的分明是他们那一颗颗温暖而骚动的心。“烂安婆”呢,偶尔发两句牢骚,但他在无意中发现,以前的那些“铁哥们”,仿佛都在有意疏远他;甚至有的像躲瘟神一样避开他。特别是有段日子镇派出所所长隔三差五地打